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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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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難得的目擊證人就在眼前, 林幼蟬也不掩藏了,大方道:“我爹,是江大人。”

“你說什麽?”

“誰?”

蘇嶠與京躍震驚更甚。

江大人, 京城哪個江大人?

等等, 京城似乎只有一個江大人吧?

是江大人,還跟蘇三是姻親,還能讓蟬娘叫蘇三作表哥的那個江大人?

“你爹是我家三舅?”

“你爹是江首輔?”

蘇嶠與左京躍異口同聲地問。

林幼蟬使勁點頭。

“這……”怕不是開玩笑吧?

蘇嶠臉色蒼白。

他家三舅, 不是沒有成親嗎?他他他居然在外頭有私生女?

“唉喲,我我我我,是不是聽見了什麽不該聽的大新聞?”左京躍戰戰兢兢,蟬娘原來是那個鐵面首輔的閨女?

他知道了這麽不得了的事,會不會被滅口了?

要知道, 蟬娘也說自己上門尋親都被追殺啊!

“你確定沒有弄錯嗎?”蘇嶠鎮了鎮神, 問。

“沒弄錯,我阿爹都去永春堂找我了, 還看過了我阿娘給他留下的證物。他……”

林幼蟬還要解釋的時候, 蔣老伯急匆匆走了過來,“蟬大夫, 外頭有位,江大人, 說要來見您。”

蔣老伯如今可是知曉, 這城裏頭大名鼎鼎的江大人也是自家主子的病患——當然, 是從去江府跑腿的兒子蔣小郎處聽說的。

“看,他來找我了。”林幼蟬一喜, 而後看看兩人,“你們方才說了,要替我做證的, 說話算話。”

蘇嶠扶額,左京躍抓住了他的胳膊:“老實說吧,蘇三,我知道江府中的這等內幕私事,會不會被你三舅哢擦了?”

蘇嶠白了左京躍一眼,推開他:“放心吧,不致於。”

且說江叔珩,坐著馬車匆匆來到宣宜坊,按照先前從林幼蟬處聽到的地址找到了林家。

跟門房稟明來意後,不多時,他便見著那位林小大夫笑盈盈地出現在門口,張嘴才要喚爹,又改口,“大人您來了?”

“嗯!”

不知道為何,幾次聽她親親熱熱地喚爹,今兒一見面她不喚了,改叫自己大人,江叔珩莫名覺得還有一絲不習慣。

“來了正好,表哥也在呢,而且表哥說,他可以替我做證,我沒有撒謊騙您。”

表哥?是說嶠兒嗎?

江叔珩吃驚。

等進了正院,一眼瞧見蘇嶠跟左家的那位四兒郎也在,臉上掠過見著外甥的暗喜。

蘇嶠是江叔珩親妹誕下的唯一一個子嗣,在蘇家未有出事之前,江家與蘇家來往亦算親密,當年的妹夫蘇侍郎還經常帶親妹與蘇嶠造訪江府,與江叔珩算得上是志趣相投。

但江家出事後,蘇家忌憚遭受連累,疏遠了江家,在蘇嶠親娘死去之後,一度斷了聯系。

後來,江叔珩硬撐著一口氣,熬過來了,只是其手腕過於強硬,對於在江家遭難時刁難壓迫以及落井下石之徒,報覆猛烈。

但新帝登基,江叔珩憑從龍之功平步青雲,炙手可熱,蘇家雖恥江叔珩之為,不欲與其為伍,卻又不得不看在權勢上與其虛與委蛇,始終保持禮節,卻從來不與其更近一步。

對於家中兒郎與江府的來往,更嚴加看管。

故而江叔珩雖寵愛自己這個外甥,但能見的機會亦少,今日乍然見著蘇嶠,心中甚喜。

“三舅舅!”

蘇嶠見著自家三舅,雖然有點拘謹,卻還是很和氣的稱呼,左京躍卻是有點怵了,結巴起來:“江,江大人。”

“你們來這人做甚麽?”

如今這時辰,國子監還沒下學吧?“今日不用進學嗎?”

“三舅舅,今兒是休沐日!”蘇嶠提醒。

“是嗎?”

“是的是的,我就是趁著休沐,替我阿爹來找蟬娘買回生丸的。”左京躍趕緊解釋。

回生丸?便是小神醫送了他的那兩盒藥丸?

那回生丸有那般好嗎?還讓左尚書特意叫這左四郎跑一趟?

“哦,那回生丸,左尚書也在服用?”江叔珩坐到一旁,跟兩位少年郎寒暄,“好用嗎?”

“好用,我爹服用這幾日,說他一把老骨頭像是枯木逢春,可帶勁兒了。”

想到小神醫之前送自己的那兩盒回生丸,江叔珩笑了笑。

這一笑,倒是讓蘇嶠跟左京躍都暗暗松了口氣。

“阿爹!”林幼蟬叫青梅端上新茶,給阿爹奉上後,馬上道,“阿爹我跟您說,我找到人能證明我剛進京的時候被李應帶人追殺了。”

“誰?”

江叔珩是來問李應被殺一事,不過見蘇嶠跟左京躍在此,不好開口,打算等蘇嶠跟左京躍兩人走了再說,卻沒想到林幼蟬在有兩人在場的情況下,還主動提這事。

“表哥,還有左四郎。”

江叔珩吃驚,直直地看著蘇嶠。

怎麽,連嶠兒也卷進這事來了?

蘇嶠以為自家三舅看著自己,是等著自己替蟬娘辯護呢,於是原原本本地將那一日撞見一群蒙面刺客追殺林幼蟬的事給道了出來,記不清楚的,左京躍在一旁補充。

江叔珩原本在知曉李應恐怕便是林幼蟬所殺後,便已經對此事信了三分,如今聽外甥亦是在追殺發生時就在現場,親口描述了當日林幼蟬石如何脫逃的,更是信了七八分。

“那之後我藏到萬家客棧,還有幾撥人都來搜捕我的,巡城司的人,乞兒,還有孫管事。”林幼蟬想想當初的步步驚心,也覺得自己活下來不容易,“對了,孫管事,阿爹您去找孫管事問問,看他當初是不是在追查我?”

“所以,阻攔表妹認回三舅的,真是二舅?”蘇嶠在一旁吃驚。

左京躍也張大了嘴巴,“可,江二爺,幹嘛要阻攔你認回江大人呢?”

讓蟬娘回江府做江家千金,好似,也沒什麽不好吧?能對江二爺有什麽壞影響呢?

林幼蟬瞥了蘇嶠跟左京躍一眼,自然不好說當時自己做兒郎打扮,江二爺以為自己是阿爹兒郎的事。

林小大夫這件馬甲,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呢!

蘇嶠亦猜到什麽,瞥了林幼蟬一眼,而後去瞧舅舅的神色。

而江叔珩已經能肯定,李應,怕還真是這小神醫殺的。

既然李應帶了那麽一群刺客,這小神醫都能逃出生天,若當日李應是孤身一人追殺她的話,想必她亦是有能耐逃過一劫!

江叔珩向來欣賞有本事的人。

這麽一確定,江叔珩不僅沒有因為林幼蟬反殺了李應覺得驚駭,反而對林幼蟬刮目相看起來,兼之有外甥背書,更快地信任與林幼蟬。

“這事,我知道了,我回去定會處理妥當。”

“那三舅,您什麽時候認回表妹呢?”蘇嶠冷不防又問。

江叔珩一滯。

嶠兒什麽時候跟這小神醫這般要好的?他就這麽希望小神醫是自己表妹麽?

“自從進京以來,表妹可是受盡了苦頭。”

蘇嶠看了一眼林幼蟬,將自結識以來知道的情況給自家三舅述說了一遍。

林幼蟬在一旁默默聽著,本來以為自己都應付過來了,也沒什麽的,但聽表哥這麽聲茂詞懇地道來,也同情起自個兒來,忽而就覺得委屈極了,伸手去拉江首輔:“阿爹?”

江叔珩被這聲爹叫得心頭軟乎乎的。

迎向林幼蟬期待地看著自己亮晶晶的眼神,不知怎麽的,那句“我不是你爹”的話,就在嘴邊,終也沒說出口來。

原來這小姑娘當真為了認自己作爹,受了這麽多苦。

自己有能耐,能在江仲玨的追殺下死裏逃生,成為京城口碑甚佳的小神醫,還能同時得到燕王跟左尚書的賞識,也沒嫌棄自己這個冒牌爹是個口碑壞透的奸臣。

罷了,既然嶠兒連表妹都叫上了,又何必讓他此時失望?

不過一個閨女罷了,他江叔珩此生既無望成家生子,權做認了一個義女又如何?

“等我處理好的你……二伯的事,自然接你回府。”

這就是說,阿爹終於肯承認自己是她阿爹了?

林幼蟬雀躍起來,使勁點點頭,笑:“好,都聽阿爹的,您慢慢來,我不急。”

她不急,江叔珩卻是不可能不急的。

當時在蘇嶠跟林幼蟬跟前並沒有顯露半分,但在後頭回到江府後,江叔珩馬上就叫來了江大管事:“這幾日我叫你該收攏的改掌眼的,都進行得怎麽樣了?”

“老爺,聽您的吩咐,老奴已經著信得過的人去接手外頭的鋪子地產,這府上的庶務,老奴也已經令各房的管事,日後將賬簿直接送與老奴這。”

江大管事道,“先前掌管錢銀庫房的是二爺手下的白管事,如今我亦已經著他將對牌跟鑰匙,都交還到老奴這了。便是,外頭商鋪跟宅子的管事,這幾日才接手,一時半會兒,沒能全部拿回來。”

“不用顧忌什麽,若是他江仲玨的東西,我江叔珩一點不碰,若是我江叔珩的東西,全部給我拿回來,一丁點兒渣子也別留給他。”江叔珩憤怒道,“他若是還有廉恥心,就應該主動滾出我的江府。”

江叔珩叫江大管事盡快收攏回屬於自己的產業,江大管事自然馬不停蹄地照辦,在江府大刀闊斧地削減掉江二爺的人,在外頭江氏的產業亦紛紛調換管事跟掌櫃。

江二爺馬上反應過來後,阻攔不得,氣急敗壞地回去找自己三弟要個說法。

“三弟,府上的庶務向來是我在管,那江大管事怎麽忽然橫插一腳?”江仲玨憤慨道,“以下犯上,三弟你也不管管他嗎?”

“是我叫江漁收回屬於我的東西,怎麽,他動你的東西了?”江叔珩乜斜著江仲玨,冷著臉道,“若是他動了,你說清楚,我馬上叫他吐出來給你。”

“三弟?為何?”江仲玨難以置信。

“為何?”江叔珩譏笑,“你何不問問你自己?”

“三弟是不是誤會了,這些年我打理府上庶務跟外頭產業,從來不曾出錯,月底年末收支對賬,亦做得清清楚楚,三弟該是有目可睹的,如今三弟這般發難,是不信任我了?”江仲玨既委屈,又氣惱至極。

“我自然是不信任你的,不然我為何叫江漁出手?”

既已經看破這皮子下面骯臟的真相,江叔珩不耐看江仲惺惺作態,“看在兄弟一場,你的醜事,我不說亦不追究,你明日給我滾出江府。”

到底是不多的兩丁江氏同族,鬧出去,傷己累人。

“你說什麽?”江仲玨難以置信,這江叔珩的意思,是要跟他分府另立嗎?

“我說,你給別在江府住了,礙眼!”

“江叔珩,我是你兄長,你膽敢如此這般對我?”江仲玨漲紅了臉,感到莫大的恥辱。

“有何不可?天底下又不是沒有人不知道,我江叔珩心狠手辣,對於蒙蔽背刺我的人,向來不留情面,我只是叫你滾出江府,已經很客氣了。”

“你,江叔珩,我是做錯了什麽?你竟然要將我趕出江府?”

“你做錯了什麽?你不自省,還得問我嗎?”

江仲玨驚了,對上江叔珩咄咄逼人的目光,忽而心虛得後退了一步,卻還是硬著頭皮道,“三弟,你是不是誤會我了?”

“沒有誤會。”

“三弟,你總不能不念我們一場兄弟……”

“江仲玨,這是你不念我們一場兄弟在先,不,怕是,你從來沒當我是過你兄弟。”江叔珩嗤笑,“若你當我是你兄弟,便不會忍心做出殺我骨肉讓我絕嗣這般喪盡天良的事來。”

江叔珩跟江仲玨本非同一房所出。

按照血脈關系,江叔珩與其爹,是原來的江府二房,並且他還是二房庶出,然小小年紀才華橫溢,鋒頭竟是勝過了江氏其他郎君。

江仲玨之所以有底氣,視自己這一脈為正統,能繼承江府家業,卻是因為他本身為江府長房排行第二的嫡子。

當初江府人丁旺盛,各房亦沒有分門別戶,按照排行,江叔珩行三,江仲玨行二,才有了兄弟相稱。

“三弟,你哪來的骨肉……”江仲玨慌了,腦海裏閃過:壞了,莫非是林小子的事,讓他知道了?

“有,我有,你也知道我有,便只有你這般狠心,明知道那是我的血脈,不與我商議,不好好對待,反而想殺之痛快。”

既撕破了臉皮,江叔珩也就不隱瞞了,“你說說看,當初救我一命的林小大夫,到底是為什麽不告而別的?還有你那個護衛李應,都幹了些什麽,又是怎麽死的?”

竟然,真是被他知道了林小子的事。

“三弟,你是不是聽信了那林小子的讒言,那等來歷不明的小郎君,你切勿聽信於他,他可是將李應殺掉的人啊,那般心狠手辣,留不得啊?”

“林小大夫那叫心狠手辣,那你呢?”江叔珩氣極,“那你呢?林小大夫千裏迢迢來京城尋我,你在明知道他是我骨肉的情況下,叫李應雇人去殺他,你這又叫什麽?那可是你的親侄子啊,你也狠得下心動手。”

“我,我以為,他是個騙子,他就是來騙你的,三弟。”江仲玨狡辯,“我只是不想讓三弟你被騙了。”

“我看是你想騙我,騙我江叔珩為你,為你二房賺來富貴錢銀,前程無量,而後一腳把我江叔珩踹了不止,還要踐踏兩腳!”

“三弟,不是……”

“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不要讓我再在這個家見到你,不然,我叫衡兒也跟你一起滾出去。”

提到江衡,江仲玨一下怯了。

“三弟,你,我,我其實也是一番苦心,你,你先消消氣,我出去外頭住幾日,等你氣消了,咱們兄弟再聊!”

看他還說,江叔珩一甩袖,將案桌上的杯盞茶碟全往江仲玨那頭摔去。

“你滾不滾?真想逼我報官抓人是不是?”

江仲玨真正怕了,連摔帶跌地跑出了正堂,一氣跑回自己住的院子,渾身還抖個不停。

“二爺?”

被奪了權柄,原本來找江仲玨評理的白管事驚疑地看著他。

江仲玨的狼狽被自己的奴婢看盡,不免羞惱萬分,“看什麽看?”

“二爺?”白管事趕緊退後幾步,低垂下頭來不敢再瞧。

“給我收拾收拾,這幾日,我們搬到我西城區那邊的宅子去住。”

不搬也不行,方才他回府的時候,那該死的江叔珩已經叫江大管事叫了一大群護衛過來守在他的園子外頭,只等著若是他動作慢些,就馬上上陣將他轟出去。

那江叔珩是個不要臉的,要是將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知曉,他是被攆出江府的,他還有什麽臉面呆在京城裏頭?還不如假裝自己識趣,利索地搬出去後再想對策。

在江府畏懼江叔珩的江仲玨,這日灰溜溜搬到西城合壽坊的宅子後,才大發雷霆:“混賬東西,竟然敢那般欺辱我,他江叔珩是誰?什麽狗屁首輔大人,當年若不是我,他能像今日這般風風光光,做人上之人嗎?”

江叔珩現在賺來的一切,不是他給的機會,他能東山再起嗎?

所以江叔珩的東西,都是他的,誰也沒資格從他手裏搶走。

就連江叔珩本人也不行。

“二爺!”跟著江仲玨過來的白管事熱淚盈眶。

他因是江仲玨身邊最得臉的管事,那江大管事一奪權,首先便將他給踢走了,他是江仲玨的人,出事了,自然要去找江仲玨給自己撐腰,討個說法,卻沒料到,江仲玨對上三老爺,毫無招架之力,瞬間被掃地出門。

他既是江仲玨,繼續留在江府也落不得好,恐怕還得被清算,所以見江仲玨要走,他馬上就使喚了屬下的管事奴婢跟著走了。

幸虧江仲玨還在這合壽坊置辦了宅子,不然,這遭風波下來,他們這些做奴婢的,差點就沒容身之處了。

“你們也是廢物,都過去多少個月了,竟然連個小大夫也查不出來,現在好啦,讓他江叔珩給知道了。”江仲玨見到白管事,更是暴怒,一腳便踹了過去,“殺個人而已,有那麽難嗎?”

白管事捂著踹疼的胸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二爺,都是奴婢辦事不力,那林小大夫,狡猾!”

可不狡猾嗎?

他派了那麽多人手全京城都搜索了一番,楞是沒能找到人,連官衙那頭也沒結果,以為這人真死了沒了,可以安枕無憂了,結果現在卻猛地從江叔珩口裏聽到他的名字。

這林小子,還真陰魂不散啊!

之前藏得隱秘,他的人找不到行蹤,現在既然絞盡腦汁地跟江叔珩給勾搭上了,人到了明處,他還怕沒機會下手嗎?

絕對不能讓江叔珩認回那林小子。

他是被逐出江府了,可他還有個兒子呢!

江府正統是他,還有他家的衡兒,絕對不可能是這個林小子。

“白五!叫我們的人,給我速速去打聽這林小子到底是如何跟江叔珩聯絡上的,如今身在何方?”

江仲玨咬牙切齒:“暗中跟緊一些,他既然想進江府的門,就不可能不去見江叔珩,見著人了,給我格殺勿論!”

這等害他遭受如此恥辱之人,就該碎屍萬段!

將江仲玨攆出門的江叔珩,像是清除了江府的好大一塊汙穢,登時覺得神清氣爽。

枉他為洗清江府冤屈運籌帷幄,這些年憫江家不幸,視江仲玨為唯一的兄弟處處關照,卻沒料到,他原來竟是這般小人作態。

若不是有那小神醫認親這事,他怕不是還被蒙在鼓裏。

想到小神醫,江叔珩的心情更好了。

“江漁,你給我整頓完這府上的事務,給我找一個好些的院子。”

“哎,老爺,可是有貴客臨門?”

“她……”江叔珩淡淡笑了笑,“確實,也是貴客。”

“敢問老爺,這貴客是何方人士?可有避忌?”

“是個年輕小娘子!”江叔珩得意道,“是我江叔珩的閨女!”

想不到,他江叔珩,也會有自己閨女的一日。

江大管事看著自家老爺,倒抽了口冷氣,還,老爺還真是有骨肉流落在外?

如今,是打算認回來,接回府來嗎?

難怪要清算江二爺的人。

要被接回江府的林幼蟬,這個時候已經在忙藥鋪開張的事情了。

小神醫藥鋪已經在兩日前改建完成了,今日是將小神醫的牌匾掛上去,當然,外頭是用紅綢布遮掩著的,等明日正式開業才會扯下來。

今兒是在開店之前,帶著人來再仔細檢查一番。

原本就在鋪子門口的竈子沒有打掉,準備平時可以熬些藥膳湯水,也是一項買賣,諸如夏日煮清補涼,酸梅汁亦或是金銀花茶,為行人消暑解渴,秋日煮菊花熟水,漉梨糖飲,為行人去燥潤肺,等等,賺多些銅錢,也就是順手的事。

不過設想如此,因為還沒有招到夥計,暫且閑置著,打算拿來代煎藥湯,也能收些錢銀。

當然,竈子占的地兒小,是用厚實的木板隔了開來的一個小隔間,隔間旁邊便是藥鋪出入口,一側墻上張貼著小神醫藥鋪裏出售的各類藥膏跟功用細則。

走進去,便是高高的櫃臺,隔開了前頭跟後頭的藥櫥,而只開了兩個窗口,這就是主顧們進來買藥膏的地兒:在一個窗口交錢銀,在另一個窗口拿藥膏。

到底賣的是比較貴價的各類藥膏,安全性能上得考慮周到。

最裏側才是是進去櫃臺後面藥房的一扇門,門進去後,可以見到櫃臺的後面的布局。

長案桌前頭對著窗口的地兒都配置了兩張高腳凳,收銀這處靠入門口,旁邊打造了高高的櫥櫃,下面是上鎖的錢櫃,上面是擺放藥物的地兒,拿藥的窗口則正對大門口,方便主顧買了藥膏離開。

至於櫃臺後面,四排高高大大放置藥膏的大櫥櫃子,分門別類地放各類藥膏藥丸。

最近一批熬制好的回生丸,金瘡藥,都已經搬運過來了,另外還有兩款,一款是劉無疾從醫這麽多年經常使用的萬應膏,可以消腫止痛,拔毒生肌,一款是根據林幼蟬從黑匣子數據庫找來的玉檀膏。

這還是左七娘過來宅子問她有沒有調理皮膚的藥方做的,說是她的一位閨中好友膚色暗黃,還經常出油起痘,知道她認識小神醫,便托她來問問。

於是林幼蟬便與劉無疾一起熬制了這款玉檀膏,做得不多,等開業後,看看銷量再說。

當然,等日後他們精進醫術,還有什麽研制出來的藥膏藥丸,屆時都會放到藥鋪來售賣。

等檢查過萬無一失後,林幼蟬才與來一起察看鋪子的劉大郎君跟茍大夫離開了藥鋪。

劉大郎君興奮不已。

一則這還是第一次跟人合作開藥鋪的,若是光靠劉家自己的財力,怕是三四代人也買不起這平康坊這裏的鋪子,二則是自己最初研制出來的金瘡藥,終於可以放到正兒八經的藥鋪裏售賣了。

這都是多虧得了蟬大夫的賞識啊!

“蟬大夫,明兒開張,不知道來咱們藥鋪的主顧多不多啊?”

可不要開張第一日就沒甚麽人來啊!

“放心,我已經叫了幾位主顧明兒來給我的小神醫藥鋪捧場了。”林幼蟬心裏頭默念了幾個主顧的名字,蘇家,左家,燕王府,永春堂,指不定何太醫也會叫人來捧個場。

哦,對了,還有阿爹,不知道阿爹會不會來呢?

“劉大,放心吧,小神醫的名氣在這兒呢,要知道這是小神醫的藥鋪,主顧會趨之若鶩地過來的。”茍大夫很有信心。

“萬一,他們不知道呢?”

林幼蟬停下了腳步,是啊,萬一,他們不知道她小神醫在平康坊開了藥鋪呢?

她轉了轉眼珠子,想起了什麽,與劉大郎君跟茍大夫告別後,摸了摸荷包,裏頭似乎還有不少碎銀銅錢,沒有徑直回去,而是尋到萬家客棧那一頭,找到了蹲在角落瞎嚷嚷的幾個乞兒,摸出了一串銅錢晃了晃:“哎,你們好啊?”

聽到銅錢聲響的幾個乞兒擡頭,其中一個居然就是之前見過的阿耐,他認出林幼蟬,咧嘴笑了起來,露出缺了幾顆牙嘴巴:“喲,小神醫,是找石頭哥嗎?”

之前林幼蟬讓劉大郎君雇的乞兒,那日在合壽坊久等不及,便跟坊外的劉大郎君一起離開了。

後來劉大郎君在林幼蟬家見到了自家阿爹,跟石頭他們繳付了餘款,讓他們又多找了一段時間的劉大夫,漸漸才放出風聲說不找了,這事才算了結。

不過乞兒原本情報就靈通,知曉了劉家跟宣宜坊的林家走得近,又傳出了跟小神醫合作的消息,他們只要一打聽,就知曉這小神醫原來就是這位蟬大夫。

想當初第一次在京城裏頭幫忙傳頌蟬大夫小神醫之名的,也是他們這群乞兒呢!

所以阿耐見了林幼蟬,馬上認出來她是誰了!

“喔,找你們幹活要先找石頭哥啊?”林幼蟬不懂規矩,先問。

“對咧,不然你先跟我說說也行?”阿耐搔了搔頭。

“我呀,在平康坊那頭,開了間小神醫藥鋪,明兒就開業了,想讓你們幫忙宣傳宣傳?”

“讓更多人知曉小神醫你在平康坊開藥鋪的事,對吧?”阿耐起身。

“沒錯。”不管明兒多不多人,反正做足功夫便是了。

“沒問題,這是小買賣,我們幾個就可以跑腿幫你去說道說道。”阿耐使勁拍拍胸膛道。

“那就行!”

林幼蟬大方地將一串銅錢約莫半兩銀子給了他們,“這是訂金,明兒再給另一半,夠嗎?”

“夠了夠了!”阿耐笑瞇瞇地雙手接過那一串銅錢,吆喝其他幾個乞兒趕緊來分錢,轉頭跟林幼蟬道,“小神醫,咱們辦事,牢靠得很,你就放心等著吧!”

等也沒等多久,很快到了翌日。

林幼蟬早早起來,洗漱過後,匆匆用膳後,便帶著青柳青梅,還有蔣小郎一起去平康坊了。

目送她們離開的劉無疾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有小神醫的名氣在,那藥鋪,便是今日可能主顧不多,營生不好,待日後,也會慢慢有起色吧?

畢竟,蟬大夫的回生丸,好到連左尚書家的郎君都要回頭再買,至於他們劉家的金瘡藥,亦是極好的。

不過藥鋪開業第一日的情況,並沒有劉無疾想的那麽糟糕。

見證小神醫藥鋪第一日開張的人亦不少。

到底京城裏頭,目前名聲最盛的,還是小神醫啊!

傳聞中治療好唐世子的,就是小神醫家的秘制藥湯,如今聽聞小神醫要開鋪子賣藥,自然是要來看上一看的!

是以藥鋪雖小,但藥鋪門口卻還是擠滿了人。

林幼蟬看著這麽多的圍觀者,不論是來買藥的,還是來湊熱鬧的,總之,場面沒輸就是了!

當鞭炮聲中,紅綢布被拉下來的時候,眾人齊齊看向那牌匾的時候,都發出了驚呼!

“藥鋪就叫小神醫啊!”

“這字可好看了!”

“什麽?百年老店?”

“小神醫家開的藥鋪已經有上百年歷史了?那不跟濟安堂,永春堂一樣嗎?”

“哎,不對,後面還有三個小字!”

“是什麽?”

“第一年?”

“百年老店第一年?”

林幼蟬看著絡繹不絕進去藥鋪裏頭的人,還有圍在外頭指著牌匾議論紛紛的人,使勁點頭。

沒錯,這藥鋪可是她紮根大盛朝第一份產業,她打算將這小神醫藥鋪做成百年老店,傳家之寶。

今兒就是百年老店開張的第一日,有重大歷史意義,值得紀念。

距離小神醫藥鋪不遠處的一家酒樓裏,聽得小神醫藥鋪,百年老店第一年的燕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那小小的一個鋪子才開張,也不知道能營生幾日呢,就敢誇大海口說是百年老店了!”坐在燕王對面的人吐槽。

燕王樂著道,“蟬大夫是有幾分本事,志向大一些,方顯懸壺濟世之心,我看很好。”

“看來,傳聞是真的,確實是這位小神醫治好了王爺的病?”

燕王點頭,一揮手,叫過和公公,“去,給我再買四盒回生丸,十瓶金瘡藥。”

自從服用那日蟬大夫送過來的回生丸後,他便感覺到身子骨比之前健強了不少,原本在沙場上落下的陳年舊傷,真的如她所說,顯露出慢慢改善的跡象。

看來蟬大夫手上,還真有不少救命良方,沒能成功說服下她做自家府醫,倒是可惜了!

等和公公去了小神醫藥鋪的時候,恰好見到外頭笑著迎客的林幼蟬:“蟬大夫?”

“喲,和公公來啦!”

和公公笑瞇瞇地點頭,“燕王著咱家專程來小神醫的鋪子,買那回生丸的。”

“那和公公快裏面請!”

“哎!”和公公回頭巡視了周遭圍觀的百姓亦番,這才一揚拂塵,進藥鋪裏去買藥了。

“方才那位是,公公?”

“我聽見了,說是燕王爺叫他專程來買藥的。”

“燕王的腿便是小神醫治好的,他派自家公公來小神醫的藥鋪買藥,有什麽稀奇的?”

稀奇大了!

這分明是燕王府給小神醫撐場子來了!

一旁看得分明的百姓再瞧站在藥鋪外的小神醫,不免生出了幾分忌憚之心。

沒過一會兒,左家的管事帶著其他幾位老將家的管事也來了。

左尚書將那回生丸分與他們之後,吃了幾日,他們也馬上察覺到了身體上的變化,意識到這回生丸真能改善舊疾,強身體魄後,想再買,被告知只有小神醫開張的藥鋪裏有,打聽到今日開張,於是便約好一起來了。

當然,這一日開張後,真正買藥的主顧,還只是曾經服用過回生丸感受到好處的那幾家,以及聽聞有售治好燕王腿傷的金瘡藥的人。

也有一些信得過小神醫的口碑,買了一些的,另外還有大多數人,進了藥鋪,首先見著那分了幾個檔次、也比在尋常藥館醫館貴得很多藥膏,便是看個熱鬧便走了。

畢竟一兩銀子的金瘡藥,對許多人家來說,已經是溢價了,那動輒幾十兩銀子的回生丸,自然更是舍不得買了。

林幼蟬也不急。

他們藥鋪裏的藥是確實好用的,但也確實不是人人適用的。

才開張第一日,適用她們藥鋪的主顧,自然是少的,但等日後符合條件的主顧多了,自然就慢慢賣得多了。

奔著百年老店目標而去的她這位小神醫,自然有穩著腳步慢慢發展的決心。

看藥鋪裏的茍大夫還有八角,以及暫且不用在外奔波到店裏幫忙的劉大郎君,林幼蟬徹底放下心來的時候,便見江首輔從人群裏擠了出來,登時一喜:“阿爹!”

聽小神醫大聲喊爹,圍在藥鋪跟前看熱鬧的眾人齊齊朝江首輔望去,而後便見著一個身穿官府的儒雅郎君朝小神醫大踏步走了過去。

沒認出那是誰的人紛紛議論:“那是小神醫的爹啊?”

“沒想到,小神醫的爹竟然是個官兒啊!”

“看起來官威很大啊,是哪位大人?”

認出那是誰的人臉色大驚,難以置信:“那,那不是?我看錯了吧?”

而後只敢小小聲地竊竊私語:“沒看錯,那就是江首輔吧?”

“小神醫的爹就是江大人?不可能!”

“可,你看,小神醫都沖江大人叫爹了,兩人還站一塊兒,瞧那模樣,不是父女是什麽?”

“嘖嘖,可惜了,難得小神醫一手好醫術,偏攤上江叔珩這麽一個壞爹。”

“江大人是她爹又如何?難不成先前小神醫替人看病救人的事有假嗎?”

……

林幼蟬才不管別人怎麽說,自己藥鋪開張這一日能見到爹,心情是棒得很,沖江叔珩笑瞇瞇地問:“阿爹您怎麽來了?”

江叔珩今日特意穿著官府來平康坊做甚麽?自然是知曉自己要認的閨女的藥鋪開張,來捧場的。

他江叔珩閨女開的藥鋪,誰敢搗亂,便是跟他江大人過不去。

江叔珩擡頭看著那“小神醫”“百年老店”“第一年”,也忍不住翹了翹嘴:“蟬娘的藥鋪開張,作為阿爹,自然要來露個面,支持一下。”

“阿爹真好!”

江叔珩聽著那聲“阿爹真好”,整個人飄飄然起來,站直了身子挺起腰桿子掃視了周圍的眾人一遭,像是在朝堂上睨睥百官。

看看,我江叔珩江首輔,也有一個這般好的小神醫做閨女!

江首輔這一看,當場嚇退了不少人。

他輕咳一聲,覺得自己還是盡早退場的好,省得礙了蟬娘藥鋪的生意,於是看看天色:“蟬娘餓不餓,我帶你去用膳?”

“好啊!”

第一次跟阿爹下館子的機會,求之不得呢!

而後江叔珩就將林幼蟬帶到了離藥鋪最近的酒樓裏,巧了,恰好就是燕王用膳的那間酒樓。

因為高興,跟著阿爹上酒樓的時候,林幼蟬便跟阿爹說個沒完,經過燕王那間包廂,讓裏頭的人聽著熟悉。

“這聲音,是蟬大夫吧?”

和公公也聽見了,見燕王示意,走出包廂一看,登時一怔。

這蟬大夫,今兒怎麽跟江大人走一塊兒去了?

不對,先前蟬大夫跟王爺提條件,就是要見這江首輔,那時候,和公公就知曉這蟬大夫跟江首輔怕是有什麽舊故!

不過現在看來,兩人相處,倒是看著融洽。

和公公正要喊一聲蟬大夫,林幼蟬先看見他了,笑著稱呼一句:“和公公也在啊?”

和公公沖林幼蟬笑著點頭,而後看向江首輔:“江大人?”

“和公公在,燕王爺不是也這般湊巧,在這禦風樓用膳吧?”

“正是如此。”

“那我過去跟燕王打聲招呼。”她能跟阿爹見面相認,這其中還有燕王一份功勞呢,今兒剛好過去一並謝謝他!

所以林幼蟬去征詢阿爹意見:“阿爹?您說好不好?”

“好。”江叔珩微微頷首。

眼見這一幕的和公公嚇得連退幾步,退進了包廂裏。

“和喜?”

包廂裏,燕王納悶和公公為何如此失態。

“王,王爺……”大事不好了!

和公公沒來得及解釋,燕王便見到蟬大夫竟然與江大人一道走到了廂房門口,亦是眉毛一挑:“江大人?”

“燕王爺!”江首輔沖燕王微微一躬,而後見到燕王此時在會見的另一位貴客,“原來,衛國公也在?”

林幼蟬聽得衛國公,身子微微一顫,臉上的笑容僵了。

衛國公?

那個衛國公?

她沒聽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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